8 月的尾聲,遠方海面上有颱風逐步靠近,不知道軒嵐諾颱風最後會不會來?目前看來機率不大。台灣已經好幾年沒有颱風登陸了(雖然偶爾還是可以賺到颱風假),這種時候可以感受到氣候變遷的影響吧。
下次的讀書會是 9 月 24 日早上 10 點,讀吳明益的《單車失竊記》,這次會在台北實體聚會,歡迎參加!有興趣的朋友請在 9 月 16 日之前留言、回信或寫信到 transcreation@substack.com 報名。
今年夏天雖然沒有去爬山,不過倒是很開心的書本登山一番。這次和大家分享最近讀的《走進布農的山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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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幾年有一陣子滿常爬山的,雖然多半只是走走郊山(去過一兩次中級山),不是什麼厲害的行程,不過還是很享受爬山的感覺。大概是因為喜歡上戶外活動,後來開始關注所謂的自然文學以及博物學,即使是讀一般的小說散文,看到動植物的細節也會眼睛一亮,覺得作者筆下的世界又多了幾分色彩。
以前除了看劉克襄的散文和《台灣鳥類研究開拓史(1842─1912)》、陳冠學的《田園之秋》等,印象比較深刻的還是翻譯文學,尤其是麥克法倫(Robert MacFarlane)的《心向群山》和《故道》(雖然兩本都還沒看完,仍然躺在架上等我哪天有時間看…)。之後除了文學,也開始看科普書:胖胖樹王瑞閔《看不見的雨林──福爾摩沙雨林植物誌》、 游旨价《通往世界的植物:臺灣高山植物的時空旅史》、 陳湘靜、林大利《噢!原來如此 有趣的鳥類學》。後面這三本書正好都是台灣作者出的,感覺台灣本身也有更多自然書寫的能量了。
而當然,去年看的小說《馴羊記》也是優秀的作品,作者徐振輔把倫理反思加入故事之中,寫出西藏/圖博的各種面向,包括歷史(從文成公主到文革)、族群衝突、佛教文化、牧民文化、藏戲、資源利用(礦業與觀光)等等。《馴羊記》的後記附上吳明益〈安靜的演化──我對近幾年台灣自然導向文學出版的看法〉,精彩回顧了台灣自然文學的發展:作者(和讀者)都不再只滿足於傳統的感嘆抒情,書寫的知識厚度增加了,而橫跨文學、科學兩界的書寫需要時間蘊釀,因此「晚熟」。
《走進布農的山》也同樣是這股能量漸漸成熟所結出的果實。經過多年沉澱,人跟自然的關係不再是傳統的登山,更多了對話和學習。作者郭熊(郭彥仁)為了研究黑熊,在同一片山林來來去去十多年,於是不只熟悉了大分山區,也和當地的布農人結為朋友。十幾年的光景,累積出這 200 多頁的紮實文字,擲地有聲。這是一本讀了讓我心生羨慕的書:羨慕有那樣的決心和能力走入山林,有那樣的知識對森林種種如數家珍。
會買下這本書,是因為之前看了電視節目〈群山之島與不去會死的他們〉,覺得郭熊很有親和力,直覺會喜歡這本書就買了。最初是看電視知道郭熊的,印象中不記得他是能言善道的人,因此展卷驚喜:想不到他的文筆這麼好,文句精煉清晰,把山裡的風水草木動物植物都寫得栩栩如生。
雖然郭熊研究的是黑熊,但整個森林環環相扣,因此他不只熟悉黑熊的痕跡,最基本的如熊吃的植物,以至森林大大小小的動植物,他都能辨識,能用文字召喚出心裏的森林。羨慕郭熊什麼都懂,甚至也能聽其音知其鳥,真的很有博物學家的風範。
初讀資訊量有點讓人招架不住,就像被驟然丟進太過豐富的森林,身邊萬物爭相報上名號,讓人應接不暇。不過跟著嚮導(作者)的步伐靜下心來慢慢往前,樹木的名字慢慢親切起來,也能聽懂身邊是什麼鳥在高歌。
森氏櫟被周遭的黃杉巨木環繞,略顯嬌小。然而不遠處,一棵台灣杉拔地而起,又比巨大的黃杉高出數公尺。森林展現出不可思議的多樣性面貌。眼前地上一叢台灣瘤足蕨也才僅僅五十公分高,然而一旁卻有高度超過五十公尺的台灣杉,黃杉勉強與之比肩,而狹葉櫟、森氏櫟和台灣蘋果鑲嵌在巨樹之中,大樹枝條上方纏繞著石葦、豆蘭和兔腳蕨。(頁 56)
就像書中郭熊回到森林像回家,讀者展卷追想也覺得愈來愈熟悉、愈來愈自在,期待下一個轉角會透過他的眼睛看到什麼(忍不住一直往後先偷看一眼)。文字之外,書裡還附上好及幅照片,處處是驚喜。我最喜歡的是這段描述風的文字:
我沿著小徑,慢慢左右迂迴而下,身旁的二葉松微微搖晃,風如蜘蛛絲般掠過身旁的針狀葉,時而緩慢,時而急促,卻不曾停止。風跟著蜿蜒溪水從瀑布頂端加速墜落。風撞擊石頭。風推向高空上,失去動力之後,從山頂緩慢降落,鑽入林間。風在稜線上滑動,隨著陡坡而加速,又突然停在鞍部上,而後又一次加速,穿過整齊劃一的松林,發出優美的海浪聲。(頁 31)
所謂自然文學,就是要奠基在深厚的認識和真誠的情意上吧。也開始投入賞鳥的我,不知道要累積多少才能企及相仿的深度?多少有點羨慕是,郭熊和胖胖樹王瑞閔、游旨价、陳湘靜、林大利、徐振輔這幾位作者都是「科班出身」,受相關科系訓練。離開了學院的系統化訓練,要靠自學達到這麼深刻的認識,需要許多決心和時間吧。很希望他們的著作也可以翻譯出去,讓世界的讀者知道台灣除了吳明益還有很多很好的自然文學。
附帶一提,這兩個月除了《走進布農的山》,正好同時在讀甘耀明《成為真正的人》。布農人的自稱「Bunun」就是「人」的意思,甘耀明小說裡比較間接處理的布農文化,在郭熊的散文裡有更直接的表現,兩本書成了有趣的對照。
最後想要分享幾個我關心的環境相關組織:
正在募款籌備轉型成基金會的「台灣環境資訊協會」,基金會的目標之一是推動土地信託,或許可以成為防止淺山過度開發的力量。目標是募款 2000 萬,目前已經超過一半了!
另外還有「野灣」致力於東部野生動物救傷、「台灣黑熊保育協會」致力於推動台灣黑熊的研究和保育。我最近加入的「台北鳥會」除了推廣賞鳥活動,也投入野鳥救傷和保育。
閱讀自然文學、親近山林之際,多少會想要為環境保護盡一分心力。現階段沒有辦法當志工,因此我只能先捐款聊表心意。歡迎大家行有餘力一起支持 : 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