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到了 3 月苦楝花開的季節。開始賞鳥之後,我更常留意季節的變換,感受到時間的流逝。苦楝花開,春過境的熱鬧賞鳥季也就即將到來,令人期待,野柳尤其是春過境的絕佳賞鳥地。這次接續上上次聊到一半的賞鳥故事,回憶我 2021 年第一次去野柳賞鳥的經過。另外附上一則鳥消息:今年的春季淡水河鳥類同步調查即將在 4 月 23 日登場,歡迎共襄盛舉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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賞鳥一週年(2):野柳春過境
剛開始賞鳥的時候,我連藍腹鷳和帝雉都分不太清楚,也或多或少以稀有鳥為貴。從大雪山回來不久,聽說野柳出現稀有過境鳥紫綬帶,我努力抽出半天時間,一個人搭了兩小時的車到野柳去,希望可以一睹繁殖期公鳥拖著修長尾羽的優雅身姿。週六上午,野柳遊人如織;一路上除了找綬帶鳥,我也認真試著找出其他鳥,畢竟事先看了大家網路上的賞鳥記錄,知道候鳥春過境時節,來野柳一趟看到幾十種鳥都不稀奇。
剛進園區不久,還沒走到海岸邊,就聽見灌木叢裡傳來陣陣特別的鳥鳴,像一連串音符,鈴、鈴鈴鈴鈴鈴,間隔一會再次奏起,鈴、鈴鈴鈴鈴鈴。我等了又等,可惜始終等不到本尊現身。走到海邊的途中,看見有三隻鳥從天空飛過,我立刻舉起望遠鏡,定睛一看卻發現只是常見的喜鵲,失望之餘繼續深入野柳海岬。走著走著,看到一位年長的鳥友在步道佇足,他注意到上方枝椏有點動靜,便舉起望遠鏡,我也好奇的跟著看了半天,可惜還沒看清鳥影,鳥就飛走了。他很和藹的告訴我是一隻樹鵲。我心想也是常見鳥,雖然沒看到也不算太可惜吧。
深入樹林途中,我努力注意周遭動靜,一有風吹草動就立刻舉起望遠鏡──只不過使用上還不太熟練,總是對半天對不到目標,加上樹林十分茂密,難以看清穿梭其中的鳥影,結果一路走來只看見大方停在枝頭高歌的白頭翁和紅嘴黑鵯而已。走到海岬盡頭,在斷崖上眺望碧海藍天,心裡安慰自己天氣很好,除了鳥也看到青斑蝶、螃蟹,不算是一無所獲。
我坐在涼亭裡吹海風,休息片刻,回頭望向斷崖,忽然注意到崖邊有鳥影躍動,心裡大為振奮。仔細觀察又對照圖鑑之後,終於確定是一隻藍磯鶇,拿出相機正準備拍照之際,藍磯鶇振翅起飛,三兩下就不見了蹤影。雖然沒有拍到照片,但能看到鳥又辨認出鳥種已讓我心滿意足了。
回程途中,發現路邊聚集了超過二十組大炮相機,原來紫綬帶剛剛在這裡出沒,我也停下腳步和大家一起等鳥。等了十來分鐘都不見動靜,正想放棄的時候,忽然大家悄聲耳語:「母鳥出現了」。我跟著人群靜靜移動,抬頭看到樹林中上層四處躍動的鳥影,趕緊舉起望遠鏡笨手笨腳的對準目標。幸好這次鳥兒逗留的時間夠長,我終於透過望遠鏡清楚看到了紫綬帶母鳥的模樣,就跟親眼目睹大明星一樣雀躍。鳥友低聲說下面有公鳥,可惜我下去的時候公鳥早已翩然飛離。等了一陣子,因為下午還跟朋友有約,我便決定動身回程,離開園區之前看到草地上有兩隻家八哥,加減為這趟行程多添一種鳥種。
檢視記錄,野柳之行總共只看到六種鳥,跟出發前躊躇滿志幾十種的目標形成嘲諷對比。有時特地前往賞鳥熱點,不知道是時間不對還是跑錯了地方(也許真正的熱點在河對岸或幾百公尺外嗎),最後卻是找不到鳥、只聞其聲不見本尊,或是只看到小白鷺、白頭翁等常見鳥。幾次受挫之後,我漸漸能夠抱持平常心,偶爾若能看到一兩種新鳥便覺得格外感激。
賞鳥將近半年之後,我才知道當時在野柳樹叢聽到的是灰頭鷦鶯的歌聲,是低海拔草叢、灌木叢十分常見的鳥種;又過了半年,我才偶然在溪邊看到灰頭鷦鶯跳出草叢。因為距離很遠,一開始還誤認成東方黃鶺鴒,心中直嘀咕黃鶺鴒竟然會在草叢活動嗎──後來才意會到那就是灰頭鷦鶯,也才體認到原來能看到、記錄到多少種鳥,取決於自己對這片棲地有多瞭解。只有先具備充分知識,才能看見豐富生態,否則即使無數鳥兒在身邊高歌飛翔,我也看不清、認不出。
而即使是白頭翁之類的常見鳥,豐富多變的歌聲、振翅幾下再滑翔的波浪狀飛行,儘管一認再認,偶爾都還是會在舉起望遠鏡之後才發現:啊,原來是白頭翁。後來花了一個月時間天天到附近的公園賞鳥,磨練基本功,由上至下觀察枝頭、枝幹、草地的動靜,漸漸能分辨微風吹拂的搖曳感和鳥跳躍起飛降落的晃動感,慢慢熟悉不同鳥的歌聲鳴叫,才覺得對白頭翁、紅嘴黑鵯、珠頸斑鳩等常見鳥真的比較認識:知道他們喜歡待在中上層樹林還是草地,聽到叫聲就認得出他們。從藍腹鷳看到白頭翁,感覺自己對鳥漸漸更瞭解了。
在一次次賞鳥的過程中,我終於親身體會到以前教科書說的「生物多樣性」是什麼:要有污染較少、資源豐富的棲地,才能造就豐富多樣的鳥種。像小白鷺、白頭翁這種適應力強的鳥幾乎哪裡都看得到,可是棲地保護得好,才會有其他對環境更敏感、更脆弱的鳥種來利用。而越是投入賞鳥,就越希望多做點什麼。我發現賞鳥數鳥的記錄可以上傳到 eBird 等資料庫,為研究和棲地調查盡一分心力,成為公民科學的一環──原來賞鳥不只是累積生涯鳥種的活動而已。